“要一起吗?”
“当然咯。”她蓦地听见青年灵动的声音。
周夭看见他坐在樱花树上,就在她的上方,日光渲染着他一身雪白风雅的羽织。
风将他的白衣和白发吹得好看,有春水又轻又细的波纹。
鹤丸国永踩着一节一节樱花,往下跳的时候,口中低低地念着《诗经》。
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”他微微垂头敛眸,很认真、很专心,似乎沉浸在其中。
给人的感觉,就像是鸟儿腹部不染污垢的羽毛,细而软。让人忍不住爱怜,却又不忍心打扰到他。
俊美,高洁,见之忘俗。
这便是清冷遥远的【神明】。
适合供奉,适合观望,适合信仰,就是不适合一个人占有。
神明们千万不要学会情感,不然最后只会落得“寂寞”二字。
那可要怎么办?他可能有点迟了。鹤丸弄了弄眉眼,“怎么样、我念对了吗?这次有好好被惊吓到吗?”
语气有着几分亲近,英俊年轻的面容说不出是令人失魂落魄还是惊心动魄。
“夭夭。”
——为何要呼唤她呢?
花如烟如雾,他眼底是露水模糊的影子。
周夭凑手不及,不知道应该怎么遮挡自己。
心脏一下子空了。
鹤丸国永靠近她,从身后环住她的身体,递了一枝粉色的樱花,“我已为你折下万年樱上最高最美的一枝。”
“这不是你该做的事。”今剑冷声。
鹤丸却只是抚了抚花瓣,对周夭笑道:“看一看这枝樱花吧。”
我为你折下的、最高最美的这一枝樱花。
周夭便依着他的要求去看,它真的是美极,摇曳生姿。淡淡的粉红,如同是从他心口折下来的,令人心悸不已。
而她手中那一束有些萎黄黯淡的菊花,被他一下扔得好远。
一大片惨白的颜色被满日春光衬得愈发黯淡、愈发晦涩。
“用樱吧。今日的樱色甚好。”三日月宗近微笑着提醒,“很适合你。”
音色如夜下的水流,华丽动听。
三日月在想什么?
正坐在一旁的一期一振微微低下肩膀,神色谦逊温和,“是我们疏忽了,主上确实需要更换花束了。”
然而周夭依旧显着有些茫然,没有接受,一边逐渐淡下了清美柔软的笑容。
“我、也觉得十分好呢。”五虎退明显是误解了什么,努力想要做出鼓励她的姿态一般。
这不一样…
周夭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那束白菊。纤细卷曲的花瓣染上了斑点,憔悴脱水,看起来无端地惹人心疼。
它是他送她的。
虽然他已经送过周夭很多花。黄玫瑰,风信子,勿忘我,海棠,百合。
她每次见到他,一定会收到一束开或未开的花。这被定义为一种奇怪和固执的习惯——就好像,在她的生命中,他可能会缺席,但是那些花绝对不会。
即使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那个人了,在进入本丸任职之前,周夭还是收到了由政府转交的菊花。
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束花了。
周夭想起他的眼睛又黑又深,对着她会喉头颤动、压低声音,像是想吻她一般。
他确实也吻了她,凑到她的鼻尖,忍不住用薄唇碰了碰那些花朵。
像是吻到了她一般。
仿佛内脏因此突然开始止不住痉挛,周夭捂住胸口,感觉涩涩的痛意弥漫了上来。
这永远不会一样。
然后,那枝最高最美的樱花,她没怎么看,就松开了手任其掉到了地上。
她始终远远看着那束开尽了的雪白菊花,不愿移开眼,却也没有跑过去捡。眼泪都安静滴答到他的手上,温柔碎掉的模样叫人呼吸一窒。
她哭得好安静。
这是为什么……
鹤丸国永忽然吸了一下鼻子,映着阳光,有些无所谓的落寞的样子。然后他几大步就跨过去,捡起了花束,偏偏也不出声。
单单让春光如愁绪般漂浮着,捉不透。
“对不起。”周夭伸手,轻柔地接过那束菊花,低着头拉住鹤丸。
请不要生气。
湿润的眼眸染着青绿色,在这一刻流露出歉意,对着鹤丸未知的回应有些不安。
“我才应该道歉哦。”他迅速收敛了那种丝絮状的情绪,倒是抢先笑了笑,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,轻松地摆了摆手。
也没什么啦。
鹤丸国永也不明白自己刚刚是为何心头一绞,酥酥麻麻地痛了起来,只当这又是一场恶作剧过头他做错了事。于是笑得更加没心没肺。
对不起呀,擅自扔掉了你的花。
说着,他觉着无趣,就拾起了那枝不被喜欢的樱花、准备扔掉。
“这可称不上玩耍了哟?”今剑眯了眯眼,整把刀的气质忽而沉静下来,杀敌斩人时残留的血腥气似有似无。人就是永远在惧怕这钢铁无心之物。
今剑…又想起那个人了。
那个人不喜欢他们的好意,不接受他们的爱意,不在乎他们的恶意。
永永远远一个人冷冰冰地站在那儿。
只是这点单薄的印象……,就叫他强压下的怨恨立即卷土重来,撒谎下的“忘记他”立即被亲手打破。
哪有那么容易解脱,怎么容许自己解脱。
为什么万年樱不开花?
为什么本丸里一片死气沉沉?
刀剑们对他抱有的情感他视若无睹,头也不回地离开,甚至吝啬于解释与告别。
“大家不过来一起玩吗?”今剑对粟田口短刀们说,“在那里多无聊呀。”
粟田口一直在她身边待着不无聊吗?
鹤丸刚刚一瞬间露出了讨厌的表情吧?
大家都好乖,完全没有想过暗堕、噬主之类的呢。
“诶嘿嘿嘿嘿!还是一并收下吧、”眼中揉着滟滟水色,今剑咧开嘴,耀眼明媚,一边坚持要把鹤丸手里的那枝樱花送出去。
“新的一天要有新的花才好吧~”
又到了白色相簿的季节…(不是)